据《纽约时报》作者斯蒂芬妮·索尔(Stephanie Saul)在10月3日报道,曾先后在普林斯顿和纽约大学教授“有机化学”课程的资深教授梅特兰·琼斯(Maitland Jones Jr.)遭到了大量的学生投诉。在2023年春天,伴随着学生重返校园,琼斯教授的350名学生中有82人签署了一份反对他的请愿书。学生们表示这门课程难度过大,琼斯教授给出的分数较低,许多人因此被迫放弃了自己上医学院的梦想。

梅特兰·琼斯

琼斯教授为自己的评分标准辩护称,他已经尽力降低了考试难度,但过去两年内学生的成绩一落千丈,学生们不仅不学习,并且似乎不知道如何学习。学生们则在请愿书中表示,他们非常关注分数,但这些分数不能准确反映他们在这门课上付出的时间和努力。学生们批评琼斯教授决定将期中考试的次数从三次减少到两次,减少了他们弥补低成绩的机会。此外,琼斯教授试图隐瞒课程平均分,不提供额外的学分,也没有通过Zoom提供自己的课程录像,并且具有“一种居高临下且苛刻”的态度。请愿书中强调:一个退课率如此之高、成绩如此之低的班级,没有把学生的学习和福祉放在首位,这反映了化学系和整个机构的糟糕形象。

出人意料的是,在今年秋季学期开始前,这名84岁的教授收到了来自理学院院长的终止合同的信息——他遭到了解雇。另一方面,学校的官员们向学生们提出可以复查他们的成绩,并给予了他们在成绩不达标的情况下追溯性退课的选择。化学系主席马克·塔克曼(Mark E. Tuckerman)说,这种不寻常的提议是“学院院长给学生的一次性例外”。化学系本科生研究主任马克·沃尔特斯(Marc A. Walters)在邮件中表示,这一决定是“向学生和那些支付学费的人伸出温柔而坚定的援手”。

然而,大学对于请愿书的处理在学生和教授中引起了巨大争议。化学系的教授们纷纷对此表示抗议,支持并同情琼斯的学生们也发表了支持信。与琼斯博士有着密切合作的化学教授帕拉姆吉特·阿罗拉(Paramjit Arora)表示,“院长们显然是在试探某种底线,他们想要的是那些会称赞这所大学的快乐学生,这样就会有更多人申请纽约大学,大学的排名就会不断上升。”

对于签署请愿书的学生们而言,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期,学生们对琼斯博士被解雇感到惊讶,请愿书中并没有提出解雇琼斯教授的要求。学生们的普遍观点是,疫情破坏了他们准备学习有机化学课程的能力,而在这门课上拿到低分会使他们无法申请医学院。请愿书中的主要内容是抱怨这门课程太难,教授未能提供学生所需的资源和帮助,但并未提出希望学校解雇教授。

校方的决定所引发的争论,已经超过了琼斯被解雇这一事件本身。《纽约时报》的记者索尔认为,这场风波的核心问题是:学生在教授的聘用、保留和解雇方面应该有多少权力,以及现在的教学是否转向了更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方向。据《卫报》的记者科尔·墨菲·马科斯(Coral Murphy Marcos)报道,几名化学系教授在写给纽约大学院长的信件中强调,他们担心这一案件可能会破坏教职员工的自由,削弱行之有效的教学实践。签署了这封信件的斯蒂芬妮·李(Stephanie Lee)在推特上表示,“我们都希望学生取得成功,但我们使用了不一致的、在很多情况下有缺陷的衡量成功的标准。这种错误的一个后果是,我们的行动正开始受恐惧驱动。”

部分家长对解雇的决定表示反对。一些团体表示,纽约大学的决定表明,他们认为学校系统存在问题,对学生过于宽容。“父母之军”的创始人艾丽西亚·布兰德(Elicia Brand)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:“当我们为一所著名大学的教育付费时,我们应该期待高质量的教授在智力上挑战我们的学生,通过推动他们走出舒适区,帮助他们成长。”

在NBC新闻的报道中,作者克里斯蒂娜·怀曼(Christina Wyman)表示:学生应该有权指出课堂上存在的问题。当学生遇到学术不公或教师的虐待时,他们应该提出抗议;然而,将教育视为一种可以购买和消费的产品则完全是另一回事。随着大学排名的出现,各大学“竞相说服最优秀的学生购买他们的产品”。更为严重的是,如果学生和家长认为自己可以用学费来威胁教职员工和管理人员,拿到自己期望的成绩甚至是学位,那么将会是学校的悲哀。

而CNN新闻的作者吉尔·菲利波维奇(Jill Filipovic)则对于纽约大学的决定背后传递出的信息感到忧虑。她指出,让高等教育主要迎合那些支付学费的人是有实际后果的——尤其是像有机化学这类本来就很难的课程。事实上,未来的医学生确实需要严谨的科学背景,让他们有朝一日能成为成功的医生。对于有抱负的医科学生来说,琼斯是不是一位好老师还有待商榷。但纽约大学解雇他,实际上是在有效地回避学术严谨与学生福祉之间的界限,因为这可能事关生死。学生不应该因为一门考试的成绩而影响了他们未来的前景,他们的感受也不应该决定他们的成绩或导师的工作。指导学生和教师走出这两种现实之间的分歧,应该是大学的工作,而解雇琼斯,纽约大学就逃避了这一责任。但如果大学将教育当作消费品来对待,可能会导致对教育者的教学内容进行更严格的审查,从而侵犯学术自由。大学管理人员如果屈从于学生的抱怨或者听命于家长的要求,这只会令他们聘请的教授更加难以充分、适当和自由地完成工作。